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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2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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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27

藥效還沒發作, 趙換娣暢快的看著王盼兒魂飛魄散,她心裏是魚死網破的快意。

王盼兒嚇的話都說不利索,一個勁兒跟人解釋:“不是我!我啥也沒幹!她自己要喝的, 不關我事啊!”

她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嘴巴子, 以前她怎麽就沒看出來趙換娣是個瘋的。王盼兒現在別提有多後悔, 心裏忍不住吊起來。

這村裏多是遷來的,都是些散姓,勉強稱得上大戶的也就三四家,元家倒是沒什麽根基, 但有一個還算出息的遠親, 據說是在城裏糧管所吃著皇糧。王盼兒腦門直冒汗,後悔自己最近尾巴翹的太高,沒想到這茬關系上去。

要是趙換娣真的死了,自己會不會還要去坐班房?

她不能去啊!她還沒見著她繼祖娶親呢!

王盼兒涕泗橫流跟來的人一個個解釋,想讓人家到時候給自己說句公道話。

趙換娣眼看著王盼兒這樣, 心裏別提多解氣。

那幾個跑的最快的,早就給元德發喊出來了, 元德發也如遭雷擊, 不知道事情怎麽就成了現在這樣, 他要怎麽辦?人給嚇的直往地上癱, 腿跟面條一樣。

有那腦子活的讓他去拉板車。

“先叫村裏老劉頭過來, 給灌點肥皂水催催吐,送縣城醫院吧。”

藥瓶都看過了, 是除草劑,藥性重, 只剩個空瓶,還不知道她喝了多少, 又能吐出來多少。

“對對對,催吐……”

元德發終於有了主心骨,馬趴跪地的要進屋去找肥皂水,又要去拉板車,偏偏手在抖,什麽也幹不成。

都到了這時候,任憑之前再怎麽冷眼旁觀,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趙換娣死了。

周邊人直沖進元家去幫忙,有扒拉肥皂的,有那去套板車的,兩三家商量著是回去弄個自行車過來還是套驢過來。

趙換娣臉上帶著笑,有那膽大的婦女勸她幹啥這樣想不開。她也不說話。

人聲沸騰,亂哄哄的,家裏幾個孩子也被吵醒了,元芹和元柳對視一眼,眼裏幾乎是絕望。

媽再不好,可要真這麽死了,她們又要怎麽辦啊。

元梁則是鼻涕眼淚都出來,他腦門上的傷還沒好,一哭更顯得可憐。

元梁喊聲媽就沖出門,一頭紮進趙換娣懷裏。

剛才還帶著笑的趙換娣看到兒子就變了臉色,擁著兒子哭起來,越哭越大聲,仿佛聲音裏帶著無盡的委屈和痛苦。

元柳元芹也出來了,拖拉著鞋在邊上默默流淚。

王盼兒男人站在自家門口t,一看這場景就曉得壞菜,他不敢往前去,只敢偷偷順著人後走,元德發被人勸在一邊,生怕他遭打擊也出問題。

王盼兒男人摸摸鼻子,上去想跟元德發說兩句好話。

他剛開口,元德發就猩紅著眼睛,抓起一把灰土朝著他撒:“滾!”

邊上的村民也臉色難看,王盼兒男人只能又灰溜溜的回自家去了,連門都不敢出。

肥皂水弄好了,幾個婦女上來拉著趙換娣要催吐,趙換娣哭的都快沒聲了,藥效可能也上來了,身子軟軟的任她們折騰。

王盼兒嚇的哆哆嗦嗦,鵪鶉一樣的不敢說話。

趙換娣被人灌肥皂水,灌了沒兩口,趙換娣推開人,聲音淒厲的沖著王盼兒喊了一句:“王盼兒你個狗娘樣的,你逼死我,天理不容!”

說完,趙換娣暈過去了。

這一嗓子喊得高,王盼兒本就嚇的要死,被趙換娣一聲控訴做實了,這會兒更是六神無主,只想往家裏去躲。

元德發“啊”一聲,也要往後倒。

幾個孩子又是喊爸又是喊媽,場面頓時混亂起來。

王盼兒要躲,哪兒能讓她躲?村裏當事的幹部來了,一揮手就讓往縣城送,王盼兒跟著一道去縣城。

眾人都一副看罪人的眼光,王盼兒之前窮橫也就是些小打小鬧,這回的事一出,她也不紮翅了,一邊哭訴一邊跟人走。

趙換娣被緊急送往了縣城醫院,一進去就檢查洗胃,王盼兒哆哆嗦嗦的蹲在手術室門口,一直等到趙換娣被推出來。

元德發低著頭,滿腦子都是亂的。

媳婦死了,他要怎麽辦?

家裏孩子怎麽辦?

他一腦門官司,想不到一個解決辦法。

有人戳戳他,讓他去縣一中找元棟和元棠。

“嫂子要是真出事,倆孩子不得來見個最後一面?”

元德發抖的不行,十分感謝對方:“對對對,你說的對。”

甭管元棠跟家裏怎麽鬧,她媽要死了啊,於情於理她也得回來看一眼。還有棟子……

元德發撇著嘴掉了眼淚,少年就喪母,他心疼自己的大兒子啊。

邊上給他支招的人也撇嘴,心裏有點看不上元家這一家子。

當爹的不當事,媳婦又沖動,喝藥喝的倒是快,這幾個孩子算是倒了黴。

大兒子就光讀書,回來農活是一指頭都不伸,趙換娣再說她兒子人中龍鳳,可沒變龍時候總得盤著吧,這小子倒好,以前還有點人模樣,今年不知道為啥,走在村裏連人都不叫了。一臉看不上老家的樣子。村裏人是沒文化,又不是瞎,誰能看不出來這孩子那點心裏事,頓時也沒幾個說他好的。

這家大女兒倒是好,方方面面以前沒人不誇的,可現在走了,留下剩下這倆不怎麽靈光的姐妹。剛才擡人時候,都不敢往上湊。

這是你媽啊,別說是死了才一半,就算是真死了,你們咋就屁股往後拉著不敢朝前來呢?

元德發不曉得身邊的人看不上他,他撐著要起身去找元棠和元棟。

那人看他動作慢,幹脆一把給人拉下來。

“我去。”

他蹬著自行車,一溜煙跑到一中,跟門衛一說,門衛就緊急讓他進去了。

“元棠就在二班。”

這人還納悶門衛咋認識元家丫頭的,但時間緊急來不及細問,他一路摸到二班喊元棠出來。

元棠剛出來就被這消息砸了一腦門,她默默不說話。

這人急道:“丫頭,你媽是不好,可人到這時候了,你不回去見一面也不合適吧。她怎麽說也生了你,你送她一回,也算是全了母女這點情。”

元棠低著頭,腦子空白了片刻,她楞著,不知道什麽時候應了一句好,其他時間都在木木呆呆的跟著人走。

趙換娣要死了。她明明不應該這時候死。

這個消息來的突然,元棠翻來覆去的想上輩子有沒有這一遭。

哦,好像也有吧,據說她的消息傳來之後,趙換娣覺得她這個女兒丟臉,也鬧過幾次喝藥的戲碼。

元棠終於恢覆了些許力氣,她拉著這人問道:“我媽是真喝藥還是……”

對方找到了元棟的班級,剛把元棟也叫出來,聞言答道:“真的,王盼兒看著你媽喝的,好像是半瓶子的除草劑。”

元棟整個人都木了,他下意識的就去找元棠尋求安慰。

“姐……”

他淚流滿面,媽要死了?

元棠得到回答,心裏空空落落的。她說不清自己什麽感受,到底是不是盼著趙換娣沒喝,只是做戲。

她上輩子明明好端端活到了六十多,後來老年癡呆了四五年,是自己一點點伺候給人送走的。

元棠記不起上輩子送走趙換娣時候是什麽心情了,只記得自己忙前忙後處理完所有喪事,居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。

照顧老人本就難,照顧一個老年癡呆的老人更是難上加難。

趙換娣在人生的末尾已經極難伺候,她總是記著自己剛生了元柳和元芹,家裏只有元棟一個寶貝蛋。她每天吃到一樣東西,都要到處找元棟,想給元棟吃。

家裏的肉,她攔著不讓元棠動筷子:“吃吃吃,死丫頭片子,給你哥吃!”

她糊塗的厲害,年歲都記得亂七八糟,有時候沖著元棠喊二丫,有時候沖著元棠叫元棟。

元棠就這樣一天捱一天,元棟有工作,家裏人都有工作,不能長時間回來。趙換娣一糊塗就到處找兒女,找元棟想給他吃東西,找元柳和元芹是想著這倆丫頭剛生下來得吃米湯。有時候也能想起元梁來,就想找元梁,什麽也不幹,就想看看他。

趙換娣生前的最後幾個小時終於清醒了,她對著元棟元芹元柳元梁各自囑咐了很多,連孫輩都嘮叨了許久。

輪到她時候,趙換娣只是哭,拉著她的手說對不起她。

就跟元德發離開時候一樣。

元棠默然的跟著這個鄉鄰往醫院趕,元棟借了自行車,兩個車子一路飛馳。元棠心裏卻翻江倒海。

上輩子和這輩子交織,讓她覺得仿佛一雙看不見的大手提著她的後頸。

上輩子趙換娣鬧喝藥,這輩子她真的喝藥了。

命運到底是什麽?

是一張大網,讓一切都回到原來的位置嗎?

趙換娣如果死了,她是不是就要回到元家,在缺失母親角色後,再次承擔起那樣一個“長姐如母”的身份?

甚至她比上輩子更可憐,上輩子她是長姐,這輩子她難道還當家裏的半個媽?

她花了數十年的時間接受了趙換娣不愛她的事實,又花了幾個月時間給自己脫敏讓自己接受這件事,可到了現在,她剛脫離家庭,趙換娣就要死了。

元棠捂著眼睛,兩滴眼淚順著臉頰掉下來,長長的一條。

憑什麽啊?

憑什麽要這麽為難她?

她做的還不夠好嗎?

這無常的命運,到底要折磨她,把她拖進什麽地獄裏才算結束?

她不過就是想要為自己活一回,怎麽就這麽難呢?

元棠堵著氣,嗓子頂著東西一樣說不出話來,眼看到不遠處的醫院,她才終於下定了決心。

她不要回去!

她憑什麽回去?

她憑什麽來當這個救世主?趙換娣喝藥時候怎麽不想想她四個兒女需要養活?

元德發供不起她時候怎麽不想想去開源,解決家庭的困境?

還有元棟,他也重生的!

作為上輩子享用了家庭極大資源的長子,他又憑什麽不去解決家裏的問題?

元棠咬著牙,告訴自己。

我不是救世主,我也不是單一的誰的姐姐,誰的女兒。我花了幾十年,就弄清楚了一件事,我就是我自己,我得先是我自己。

元家窮了幾十年,這貧窮不是我帶來的,也不應該由我來全部結束。

一個家庭,誰都有自己的路要走,沒有誰應該為誰的命運買單。

如果說自我成長是她的人生課題,那元家其他人也該為自己的人生課題去奮鬥。

她手裏現在有錢了,她可以輕松的解決家裏的困境,如果她拿出錢來,弟妹會態度好一點,但本質還是吸血,元德發會看重她,也不再“偏心”,可那不過是表面。

升級版的上輩子,算什麽改變?

她不要這樣用金錢維系的虛假親情。

她元棠,這輩子一定要成為閃閃發光的自己,不是誰的姐姐,不是誰的女兒,就是她自己。

元棠默默跟著元棟和那個叫人的進去醫院,剛進去就看見一個臉熟的村幹部跑過來,臉上全是喜色。

“救回來了!醫生說送的及時,除了以後要靜養一段時間,沒有生命危險!”

元棟哭的不行,元棠倒是松了一口氣,她鎮定的感謝了對方。

村幹部說了病房號,元棟t拉著元棠就要去。

元棠甩開他的手,元棟楞了一下,有些不確定:“姐?”

元棠從兜裏掏出來一個布包,打開是厚厚的一沓子散票。

元棠苦笑一下,冥冥之中,她好像早就預感到這一天,所以她裝了三百塊在身上,一直在猶豫要怎麽把錢給趙換娣。

現在好了,也不用挑時間,她把錢拿給元棟,示意他點一下。

“錢是我掙的帶借的,一共三百,你拿回去給趙換娣,現在怕是她也著急用錢,回頭記得寫張收據給我。”

村幹部在邊上蹙眉,他知道元棠是故意當著他面給的,當初寫證明他也在,自然知道元家這點事。

“元家丫頭,都到這裏了,你就進去看看吧。你媽再不好,這會兒也是希望看到你的。”

元棠搖搖頭,她太了解家裏這些人了。

剛開始是“你媽再不好,你來看一眼”。

後來就是“你媽再不好,她身體弱,你讓讓她”。

最後就會是“你媽再不好,她也生了你,孩子你還是回來吧”。

這樣的綁架,她不願意去費口舌。再說了,她心知肚明,趙換娣現在看到三百塊只怕比看到她更高興。

“不了,叔,這個錢我當著你面給了,也算個見證,往後我跟元家就徹底兩清了。”

她看著不說話的元棟,加了一句:“往後再有這樣的事,就不用來找我了。”

那村幹部火氣上湧,開口就要數落她:“你這丫頭,怎麽就這麽狠心。那是你媽……”

元棟打斷:“姐,你就真這麽恨我?”

他哽咽道:“恨的連我們見都不想見?”

元棠擡眼,醫院的墻上掛著“懸壺濟世”四個大字,據說白縣的這四個字是請了一位本地的大書法家寫的,如今才寫了沒幾年,字跡還新鮮。白縣後來搬走,也把這幅字搬走了,照舊放在大廳裏,來來往往的人都能看見。

元棠看這幅字,看了整整九年。

上輩子先是元德發得了肺癌,因為發現的早,所以還好,只是需要經常來化療。她就推著元德發,剛開始是五周來一次,後來是四周,再後來三周,到最後在醫院送走元德發,留著最後一口氣的時候,元棟開車把元德發拉回了家,元德發在自己住了幾十年的老宅裏安詳的閉上了眼。

後來是趙換娣,趙換娣的老年癡呆一直要拿藥,她還得了糖尿病,後期並發癥更是難受,她總是要來陪床,前前後後伺候。同一個病房的老人相繼去世,她給趙換娣伺候的多活了一年多。到最後,趙換娣也說不想在醫院咽氣,回了老家,跟家裏子孫說遍了話,最後含笑而終。

元棟問她恨不恨,是恨的。

恨的是趙換娣和元德發,為什麽五個孩子,獨獨對她這麽殘忍。

更恨他們,為什麽對她不好,卻不明明白白的早早告訴她。

元棠想,如果趙換娣是隔壁王盼兒那樣,明明白白告訴她,養她就是為了回本。她或許不會這樣糾結,既然回本,我就給你錢。哪怕去賣血,也會償還你的養育之恩。

可趙換娣和元德發,他們就是這樣偷偷利用她,給這層利用,加入了太多混淆視聽的溫情。趙換娣偶爾會嘮叨她不結婚了晚年怎麽辦,元德發更是每年都會偷偷把元芹他們給的養老錢給她幾萬。“你拿著,買衣服也行,買化妝品也行,穿漂亮點。”

趙換娣還想過說她不結婚,幹脆抱一個丫頭回來養著,也算老了有個知冷熱的。元德發那段時間常常跟村裏幾戶孩子多的人家散煙。可到最後是元棠自己不願意,那時候趙換娣難得哭了一場,坐在那兒抹眼淚。

“我是為誰考慮,還不是為你,你這樣子,老了可怎麽辦。”

就像是趙換娣之前委屈的那樣,她是對不起元棠,可她覺得自己不偏心,因為在漫長的歲月裏,她也苦著過來的。她勒緊褲腰帶,也沒讓自己過的舒服。後來有了條件之後,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,她也曾經給元棠做飯洗衣,也曾像一個普通的母親一樣,嘮嘮叨叨擔心她的未來。

元棠想說,我是恨你們,恨的不是你們對我的不好。而是你們對我的那點好。

為什麽要這樣對我?為什麽不打破我的所有幻想,而是給我那一點點稀薄的愛意。她離不開這個吃人的家,卻又活的很痛苦。

上輩子的她,愛意不足以支撐她恨家人,恨意又被那點溫情拉扯。

她像是夾在兩個齒輪之間,找不到自己的位置,更厭惡那樣糾結的自己。

她恨趙換娣,更恨自己。每一次想起父母的刻薄自私,都恨的想立刻遠走高飛。可想到那點好,又狠不下心,最後只能唾棄自己犯賤。

元棟的問話,她不想回答。

有什麽好說的呢,恨也是在乎的一種。天知道她多想不恨元家人,她多想接納那個上輩子太愚孝的自己。

就這樣吧,時間是最好的良藥。

愛和恨,早晚有一天都要消散。

她問心無愧就好,上輩子她養老送終,辛勞半生。這輩子她自私一點,對得起自己,誰也沒資格來說她。

元棠走了,元棟捏著那三百塊,終於認識到。

大姐,是真的要跟家裏斷了。

****

病房裏,趙換娣悠悠轉醒,洗胃的灼燒感讓她口渴又難受,她模模糊糊的喊水,元棟俯下身小聲喊她。

“媽,再忍忍,醫生說先不能喝水。”

趙換娣模糊著眼睛去摸元棟的手,然後又昏昏睡去。

元棟又喊了幾聲,確認是真的睡著了,就走出病房。

病房外,是村幹部和元德發,還有幾個熱心的村人,王盼兒縮在角落,眼巴巴看著他。

元棟:“我媽剛醒了,說了兩句話就睡過去了。”

旁人是松了口氣,王盼兒則是瞬間活了過來。

她流著眼淚,心裏感激著黃天老爺。

幸好趙換娣沒有死!

她不用去坐班房了!

元棟彎不下身去幹那些體力活,但他碰上這種事,心裏還是有底的。

村幹部吆喝著讓王盼兒去交費:“醫藥費和手術費都是你的!”

王盼兒早就嚇蒙了,她這會兒比誰都希望趙換娣好好的,聞言雖然心疼錢,卻也沒有不願意。

反正陳珠現在掙的多,醫藥費能多貴,她掏就掏。

可元棟出言制止了,他抖擻了一下衣裳,對村幹部說道:“叔,我覺得要不還是報警吧。”

村幹部心裏咯噔一下,元棟卻還照舊說道:“剛才醫生說我媽得靜養,這事也不小了,我覺得還是報警比較好。”

他一說報警,王盼兒就差點叫嚇尿了。

報警!

她要進局子了!

她涕泗橫流就要跪下,元棟往後撤了一步,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。

村幹部本來就打算讓王盼兒出錢,心裏尋思這就算了,畢竟村婦鬧架鬧到喝藥雖說少,可十裏八村也聽說過。哪個村沒一兩個氣性大的?

家裏鬧架的,村裏鬧架的,鬧到喝藥的每年都有幾個。

趙換娣人都救回來了,又沒事,把錢結了不就完了?還上什麽公安局!

這就是元棟對於村裏的不熟悉了,他上輩子一直上學,後來上班,可以說是兩耳不聞窗外事。所以他是拿後來那種有事找警察的思維來處理這件事。

可殊不知,這時候農村都有自己的小社會和規則。

像是這件事,他抓著不放,立刻就從有理變成沒理的一方了。

村幹部心裏不舒服,這種小事往上鬧,多難看!哪個村裏沒有喝藥的,就他們小河村往上報,回頭人家上面不對他們有意見?

他給元德發遞了個眼神,元德發一臉老實相不說話,大兒子一出頭,他就立馬縮回去。

村幹部見他派不上用場,只能先安撫元棟。

“這孩子,什麽找公安不找公安的,咱們都是村裏的事,你要有什麽意見,咱們就好好說。你看你王嬸子也是無心的,真找公安,掰扯到最後還是落在咱們村裏解決。孩子,你有個什麽訴求,跟叔說說,叔給你想辦法。”

元棟卡了殼,王盼兒卻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,一個勁的喊元棟只要不報警,她什麽都願意。

她不能進局子!進了局子,往後還不知道村裏怎麽傳她,她兒子才是真完了!說不準到時候男人也要不要她!

元棟被她磕的心軟,最後也松了口。

村幹部費盡口舌,最後做主讓王盼兒給元家一點補償費。

“就給個三百吧,好好長長記性,往後管住嘴。”

王盼兒心裏別提有多委屈,可她不敢說啊,三百就三t百吧,她回頭就跟陳珠打電話要。你說陳珠一個月工資就二百?

屁話!她老娘都要吃牢飯了,她就是賣血也得給錢寄回來!

於是等到趙換娣醒來,元棟把家裏的事跟她說了。

“媽,我覺得大姐這個錢咱們不該要,你說要不然我把錢還給大姐……”

趙換娣卻像是沒聽到一樣,摸著那三百塊,漸漸眼睛裏放出光來。

元棟:“媽,你聽我說,這三百……”

趙換娣美滋滋扭頭:“兒啊,媽這個藥喝的真值。”

六百塊!

她趙換娣發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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